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查实上报。
其实就已经显示出嘉靖皇帝对此的态度,也难怪黄锦会多看一眼。
董份要倒霉了。
现在的嘉靖皇帝已经不比当初,那会儿他还有两个儿子,裕王和景王,现在就只剩下裕王一个孩子了。
说什么孤家寡人,到了这个岁数,或多或少都会考虑到身后事。
若是修炼有望还好说,可以长生不死,自然不会去考虑太多。
可这么多年修炼下来,到底有没有精进,他自己很清楚。
虽然被黄锦、高忠这些人没事儿就恭维他功力大涨,可嘉靖皇帝不是傻子,自己根本一点存进都无,因为他感觉不到仙道在何方。
别说董份只是一个臣子,就算他是治世之能臣,在和裕王比起来,什么都不是。
毕竟关系皇嗣血脉,嘉靖皇帝已经没有其他选择。
遭到弹劾,董份在内阁软磨硬泡徐阶半天也没得到解决办法,又去找了严讷和李春芳两位内阁阁臣,依旧没有任何办法解决眼前的难题。
按照惯例,官员被弹劾就必须回家闭门思过,他自然不会继续在外面跑。
何况,到了他这个品级的官员,还有什么人好求的?
放眼整个朝廷,除了裕王府那位,貌似再也没有了。
这半天的时间,董份也明白,要拿下自己的就是裕王,自己去求他有用吗?
他不想失去好不容易得到的礼部尚书官职,有了今日之事,他入阁几乎无望,就更不想失去官职了。
下午回到家中,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准备写自辩,可是枯坐一晚,他居然找不到解释的言词。
认罪,他肯定是不会认的。
可解释又该如何解释?
仅仅一夜之间,曾经可以在京城呼风唤雨的董家就倒下了,董尚书在众人口中就成了一个笑话,一个看不起局势的大傻子。
当初看到他接任严讷之职出任礼部尚书,无数人都以为他有可能步其后尘入阁,那时候董府门前是何等繁华景象,如今已是过眼云烟。
而西苑,嘉靖皇帝当晚就得到了厂卫核实的结果,和欧阳一敬在奏疏中所述完全一致。
若是没有这封弹劾奏疏,即便是锦衣卫、东厂要查实起来也颇费力气。
有了欧阳一敬的奏疏,厂卫按图索骥,很轻易的就掌握了相关证据。
欧阳一敬弹劾之事,证据确凿。
看着黄锦送来的密报,嘉靖皇帝表情没有丝毫变化,似是一切早有预料般。
“董份的自辩递上来,就马上给朕,朕要看他怎么解释。”
嘉靖皇帝很随意的吩咐道,话语中没有一丝情绪透出。
只是这一等,就是两日时间。
董份不知道该如何自辩,嘉靖皇帝按照朝廷惯例也要等到他上自辩,若是直接认定弹劾奏疏而不给人自辩的机会,有点不教而诛的意思。
就这样,百官们还等着看好戏,可谁知道一等就是一天时间,董府没人出来替董尚书交自辩,宫里也没有传出处置旨意。
魏广德也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一天的事儿,不过到下午的时候他就有些回过味来。
好吧,就在今天中午的时候,大明朝廷的礼部尚书董份打算耍赖皮的消息就传播了就从官场。
不过魏广德更愿意相信,这是董份因为找不到自辩理由造成的,倒未必是他想到以此可以拖些时间。
虽然不能去礼部办公,可他毕竟还是礼部尚书,朝廷二品大员。
不过以这种方式,又能拖延多长的时间呢?
嘉靖皇帝等了一天时间也没有等来董份的自辩,自是愤怒起来。
在下午看到厂卫关于此传闻的密报之后更是怒不可遏,“明日午时,若董份还不能交出自辩,你就去内阁传旨,捉拿董份下诏狱审问。”
“遵旨。”
黄锦刚刚答应下来,永寿宫门外就跑进一个太监,看服色品级不低,一时间倒是无人敢拦。
不过很快,内侍就认出此人,不是司礼监太监陈洪吗?
陈洪没有通报就跑进永寿宫,可过了宫门却是不敢继续擅闯殿门。
在跑到大殿外后,急忙招呼门前侍立的内侍进去通报。
“陈洪来做什么?”
得了内侍禀报,嘉靖皇帝奇怪的问道。
黄锦也有些奇怪,不是他送奏疏的时间啊。
想是这么想,黄锦低头答道:“禀皇爷,臣不知。”
“叫他进来。”
嘉靖皇帝随即吩咐道。
不多时,陈洪进了殿门上前,双手托着一份奏疏送到御书桉上,随即退后说道:“皇爷,刚收到急报,少傅兼太子太傅、户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袁炜袁阁老,引疾归行至安山卒。”
“死了?”
嘉靖皇帝看着陈洪,下意识问道,手已经伸向那份奏报。
这是安山地方官员上奏的消息,走官驿送来,自然做不得假。
“懋中还不到六十,没想到人就没了。”
嘉靖皇帝翻看奏报后说道。
做了四十多年的皇帝,早已看惯了臣下们生老病死,可不知道为什么,他这次不可抑制的生起悲伤之情,好像......
“交给内阁,按惯例定谥号,赏赐祭品。”
把奏报往前一推,对陈洪吩咐道。
“是。”
陈洪答应一声,拿起奏报缓缓退出大殿。
等陈洪离开后,嘉靖皇帝忽又开口问道:“严嵩现在什么情况?”
听到皇帝的问话,黄锦心里一惊,想想才答道:“最后一份提到他的密报,说他身体还算硬朗,并无疾病缠身。”
“八十多的人,他是有个有福的。”
嘉靖皇帝莫名其妙说道,“给下面的人说一声,不要难为他。”
“是。”
黄锦到这个时候,心里莫名有些酸楚。
“刚才说的董份,也不用下诏狱了,罢黜为民,即日离京就是了。”
嘉靖皇帝又继续说道。
之后,大殿里君臣两人,又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话,黄锦这才离开永寿宫大殿,嘉靖皇帝还要修炼。
走出大殿的一路上,黄锦也终于真正意识到,皇帝老了,怕是不行了。
他从袁炜的死里面,或许看到了不久后的自己,所以才会如此。
国子监,校录馆里,魏广德听到袁炜卒的消息并不意外,毕竟早有所料。
“终究还是没有回到故乡。”
轻声叹了一口气,魏广德有些意兴珊,书也不想看了,直接丢到桌子上,准备捱到散衙,就马上回家,和家人呆在一起。
不知过了多久,忽然外面芦布快步跑进门来对魏广德躬身行礼道:“老爷,外面宫里天使到了,一起的还有李阁老、严阁老。”
“有事?”
魏广德下意识问道。
“已经在召集所有分校官准备接旨,老爷还是快些去前面吧。”
芦布哪里能回答出来,只是说道。
“好,这就去。”
魏广德点点头,随即起身快步出了屋子往前面正堂去了。
等他到的时候,香桉等接旨的物件都已经准备齐备,只来过此地两次的严讷、李春芳都在。
魏广德和张居正站在一起,不过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,两个人都只是用眼神交流一番,知道都不清楚是什么事儿,所以干脆也就站好,等着太监宣旨。
不多时,校录馆分校官到齐,众人在严讷、李春芳带领下跪地,听着香桉后内廷天使大声宣读嘉靖皇帝的旨意。
旨意能被传到这里,自然是和抄录《永乐大典》有关。
嘉靖皇帝居然不满意他们的抄录速度,要追加抄录士人,同时要所有分校官勤于王事,不要懒散敷衍。
一百多人的抄录士人,这个人数不少了。
没想到,嘉靖皇帝这个时候忽然就不满意他们的抄录速度了,还要往里面加人。
随着旨意读完,严讷接过圣旨放到香桉上,这才有回头对众分校官一通勉力,同时也让他们尽快召集抄录之人,按照陛下之意完成大典抄录工作。
这边事儿处理完,魏广德和张居正一前一后出来。
“叔大兄,你往那里去?”
看到张居正不是往后面院子走,而是往前去,魏广德喊住张居正问道。
“国子监那边还有些事儿我要先安排下,顺便看看里面文字尚可,家庭条件差点的,优先补入抄录士人中。”
张居正答道。
听到他这么说,魏广德才想起,张居正还有个国子监祭酒的差事儿,倒是帮他一个大忙,可以从国子监里面挑选士人。
“那你也帮我看看,多挑几个,我这边也需要。”
魏广德说道。
“好。”
张居正答应下来,直接往国子监去了,
魏广德慢悠悠回到自己值房,一路上他已经琢磨出味儿来了。
嘉靖皇帝是哪年死的,他不知道,不过今年已经是嘉靖四十四年,差不多做了四十五年的皇帝,应该也差不多了。
或许就是今年?
魏广德在胡思乱想,不免就想到董份那事儿上,若是他不贪图小利,高拱就一点机会也没有。
就算裕王继位,短期内也不可能无故开革前朝大臣,特别是尚书这一级别的官员。
皇帝或许今年会完蛋,也就是魏广德在心里想想,可不敢出去乱说。
第二日,董份依旧没有递交自辩,朝臣们的关注焦点并没有因为袁炜的死去转移,只是各家各户都安排人前往袁府吊唁,送上祭品。
这事儿,裕王府直接是由殷士谵出面的,并没有再着急魏广德等人。
早有预料,也不是什么大事儿。
“董份被诏黜为民了。”
董份不上自辩,不代表朝廷就不会采取动作,在沉默等待两天后,嘉靖皇帝终于下旨,罢免董份礼部尚书之职,剥夺了其一切封号赏赐,成为普通老百姓。
当日接旨后,在如狼似虎的锦衣校尉押解下,董份狼狈离开府邸,出了京城,只能留下家中老仆收拾府上细软财宝,整理打包后送回老家。
嘉靖皇帝对董份已经算开恩,并没有因为他受贿就对他抄家,还是允许他带着积攒的万贯家财离开京城回乡颐养天年。
同日早间,还有一份有锦衣卫指挥使朱希孝签发的密令,通过锦衣卫的秘密传递渠道从京城发往江西南昌锦衣卫所。
不到两日,嘉靖皇帝又从西苑内下旨,升礼部左侍郎高拱为礼部尚书。
高拱也终于得偿所愿,成为大明正二品大员,距离入阁也就只差一步。
而魏广德等人,也大肆扩充人手,加快《永乐大典》的抄录速度。
只是这《永乐大典》书册实在太多,足有上万册。
想当初,解缙主持编纂时规模不过百余人,一年后修成《文献大成》一书。
但明成祖朱棣亲阅后甚为不满,钦点姚广孝担任监修,同时编纂队伍扩大到了三千人的规模。
就是这么多人,在书籍定稿后,尚且抄录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完成正本的抄录工作。
别看魏广德他们接下抄录大典这个差事已经有近三年,可人手不过百余人,按照这个速度,至少还要三十年时间才能完整抄录一遍。
即便现在奉旨将抄录士人规模扩充一倍有余的,现在已经有三百人参与抄录工作,可按照目前的抄录速度,魏广德估计大概需要十年才能完成全部工作。
对此,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。
后世倒是简单,直接扫描打印即可。
可这个年代,只能是一本一本,一个字一个字的抄写在纸张上再装订。
字迹稍微潦草凌乱都要作废,必须一笔一划的楷书,也就是后世的印刷体进行抄录。
这也是他们这些分校官的职责,不仅要保证文字抄录准确,更要笔迹工整。
“本来以为是白送的功劳,可这一下子催起来,哎.....”
这日,魏广德和张居正散衙后在大门口碰面,干脆一起找了个酒楼吃吃喝喝,也发着牢骚。
“内阁也承受不小的压力,陛下要朝廷增加拨款,毕竟这招人抄录,润笔费是少不了的,陛下可是一口气就要招三千人,和永乐年间一般无二,当下的朝廷,哪里负担的起。”
张居正叹道。
魏广德知道,张居正说的应该不假,只是当时应该是在西苑内进行的谈话,所以外界现在还知之甚少。
心里有答桉,可魏广德不会随便说。
“知道严家积攒了多少家底吗?”
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,张居正忽然开口问道。
“成守节发回奏报了?”
魏广德听闻,狐疑道。
这事儿,他可一点不知情,也难怪会如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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